【體路專訪】坐滿紅館的號召力不只在歌星身上找得到，李卓耀在2019年演繹了一次本地運動員的版本，於香港羽毛球公開賽連挫世界級球手，終在主場歡呼聲中贏得男單冠軍。只是那如夢幻般的決賽並非童話故事的開端，這位香港球手沒有一步登天，沒有連續勝出多站賽事，世界排名亦未見急升，更因疫情令比賽取消而以些微差距失落東京奧運資格……
疾風卻知草勁，李卓耀沒有怨天尤人，沒有概嘆時不利兮，在那猶如空白的日子積極磨練，待賽期復常的這兩年持續有不俗成績，終在2022年11月世界排名升上新高第14位，一度成為排名最高的香港男單球手。從10年前轉當全職運動員，一路拾級而上走到這裡，就讓李卓耀來親自回顧，這些年來到底發生過甚麼事。
金頭髮、耳環、左手紋身、外表看起來有點「寸嘴」，這些特徵塑造出來的形象曾讓李卓耀冠上「壞孩子」的稱呼，對此他看得較為坦然：「認識我的人就會知道我是怎樣的人，我比較真性情吧，總有人喜歡，也會有人不喜歡這種性格，我沒有所謂。」論性格，李卓耀為人相對率直，沒有特別包裝及營造自己，有話直說是優是缺或許還看時機，但其實他待人有禮也客氣。所以要說他壞，除了外表看起來有點壞，為人又好像找不到哪裡壞，人確實不能貌相。至於左手紋上的其實是英文「Have faith in yourself」，既是自勉，也反映著他如何一路走來。
時間退回10年前，當時已為香港青少年羽毛球代表的李卓耀，就讀學業與運動成績俱出色的英華書院，但在中三時毅然退學轉當全職運動員。「我覺得自己讀書成績不是特別好，又不是太有興趣，然後做運動員的時間也不是太長，打羽毛球可能去到32歲已經因為傷患等因素影響而不能再打。我不想讀書和打球兩頭唔到岸，寧願選定一條路努力去做。」把這個決定與他現在的形象連繫在一起，外間或會覺得他衝動作決定，其實16歲的李卓耀年少但不輕狂，定下遠大目標同時知道要腳踏實地：「有決心呀！當時的目標是要打到世界前10名。因為選了當全職後，打羽毛球就是我的工作，我一定要做到最好。」
主場奪冠沒被沖昏頭腦
當羽毛球從嗜好變成工作，李卓耀坦言最初要花時間適應新生活，在未有宿舍的時候，來回香港體育學院訓練的舟車勞動更是辛苦，不過他也喜見付出換來成果：「當自己感受到打球有進步、與之前有明顯不同，就會更興奮去訓練，很快就會適應到全職訓練的生活，當時更覺得時間過得好快。」他在青年組比賽也有一點成績，包括贏得亞洲青年運動會男單銀牌、亞青賽銅牌等，自評收穫不過不失，直到2017年於新西蘭黃金大獎賽贏得首個成年組國際賽冠軍，讓他真正感受到自己走在羽毛球路的進程上：「那個冠軍是為自己爭返啖氣，給我好大信心，因為對手都不差，冠軍令我知道自己在世界水平的那一個位置，而不是再想在香港的位置。所以之後有好明確的方向，不再只是要短暫打入世界前10，而是要贏更多冠軍、排名穩定地留在世界前10。」
2017年的冠軍讓李卓耀放眼世界，但不代表他就能扶搖直上達到目標，反而所有事情循序漸進，2018年有3項國際賽打入準決賽，再到2019年11月在主場球迷面前連挫中國石宇奇、丹麥安賽龍、印尼金廷等世界級球手，贏下香港公開賽冠軍。
同樣是贏冠軍，李卓耀說這一次就與2017年那一次大不同：「今次贏的對手有世界冠軍、前世界第一、前五名的球手，更加覺得自己可以再突破，所以贏得那個冠軍是一個推動力。」在滿座紅館的歡呼聲中舉起獎盃，李卓耀當時可謂風頭一時無兩，不過勝利沒有沖昏他的頭腦，他指從不覺得那是生涯高峰：「可能當時的狀態、信心達到當時的高峰，但我覺得高峰是定義不到的，不想限制自己，可能之後還有更高呢。慶幸自己無沉醉於那個星期，因為好清晰即使今星期贏了他們，可能下星期就會輸給他們，我知道自己的實力還未穩定到跟他們一樣，所以我只是爆冷，但起碼有機會爆冷、摸到上面的水平。」
放開成敗從不為挫折糾結
香港公開賽的冠軍讓李卓耀大有機會爭奪2020東京奧運資格，當時只要奧運排名打入前16位便能獲得入場券，偏偏隨後疫情爆發，奧運計分週期完結前的4站比賽逐一取消，排名第18位的李卓耀就這樣與人生首次奧運擦身而過。今天再回看衝奧失敗，李卓耀坦言第一反應是可惜與難過，「因為分數真的差很少，那4站比賽打好一、兩場波就足夠了，機會真的好大。」不過隨後再反思，他還是坦然接受結果：「只能怪我之前打得不好吧。其實本身我就無機會爭奧運資格，那一年的所有比賽都打得好差，只是碰巧贏到香港公開賽冠軍，分數才提升了。本身無得爭都好正常，那為何我還要糾結和不開心呢？」
連形容失落奧運資格時的心情都能夠輕描淡寫，這不是隨時間推移而釋懷，而是李卓耀真的放得開成敗。或許也是性格使然，運動員總有高低，但他說自己生涯從未試過情緒低沉：「不好的事情為甚麼還要再想？為甚麼不多想自己好的方面？就算輸波你都可以打得好嘛，永遠沉醉在自己的不好，還那有信心去打波？」當然他不是隨隨便便看待每場比賽、每次落敗，亦有認真檢討每場比賽的過程，繼而盡力維持自己的優點、改善自己缺點。
疫情為全世界帶來一段空窗期，東京奧運也延期一年，那段沒有比賽的時間對每一位運動員都是考驗，李卓耀也不例外。「一開始會沒有方向，那時候有大半年沒有比賽，不知道練來做甚麼。所以後來放肆了兩、三個星期，練波時懶懶閒，有空間就休息一下。之後又覺得不太好，為甚麼不利用這些時間訓練，那麼到比賽時給人不一樣的感覺，讓人看到不一樣的我。所以後來就有新方向，就是一出去比賽就要取得成績。」
他亦說到做到，港隊於2021年初到泰國出戰3站比賽，李卓耀連續兩站世巡賽都打入8強，更讓他感覺疫情體院封院時的努力沒有白費：「封院時讓我所有集中力放在羽毛球上，那段時間穩定性有所提升，不會再像以往那種今日贏一個很強的對手，然後第二日就輸給不應輸的對手。」在疫情帶來的不確定性中，李卓耀持續穩定地進步，東京奧運後的那數站國際賽，他更勇闖丹麥公開賽4強，創下自己於世巡賽超級1000的最佳成績，繼而在法國公開賽晉級8強，他說那時候進步更明顯：「好多人都知道我體能不好，但那時候我就比以前更加頂得，就算疲倦都繼續頂，所以相對就有好一點的成績。」
受新教練啟發「夠膽講」
為了尋求進步，李卓耀在2022年5月特別加入安賽龍的訓練營，與這位世界「一哥」、新加坡駱建佑、馬來西亞的詹俊為及印度辛勒舒亞（Lakshya Sen）一同訓練，希望能夠提升集中力。隨著在各項比賽持續有穩定表現，李卓耀在2022年10月殺入法國公開賽4強後，其世界排名重上個人最高的14位，更讓他成為時任排名最高的香港男單球手。生涯一直向前走到這一步，他指符合自己一直前進的方向：「我條路不是一步登天，而是慢慢一步一步走上去，因為所有事情得來不易，所以會更珍惜過程。但我的目標也不是現在的成績，所以不會感到滿足，我不想要一時的爆冷衝上去，而是穩定地繼續一步一步走上去。」事實上他當初為自己定下的世界排名前10目標，也在今年作出了上調，「現在的目標是穩定進前5名，因為覺得現在的世界水平雖然提高了，但不像以往林丹、李宗偉還在時那種完全無機會，所以應該把目標提得更高，自己沒有這麼容易滿足，總是想做得更好。」所以就算成為「香港一哥」，他也未感到特別有意義，因為知道志不在此，還有更大的目標等待著他。
「以前小時候會覺得，贏一場波就得啦、入4強就足夠啦，現在已經不是這樣，不是只要贏獎牌，我要冠軍。」劍指冠軍、世界前5名，李卓耀不是單純誇下海口，而是受到新任馬來西亞籍教練黃達明的啟發，「當時新教練問我目標是甚麼，我好猶豫地答他希望取得奧運獎牌，之後就被他問我為甚麼不敢講。」李卓耀雖然率直，但也坦言有怕被取笑的時候：「以前會怕別人說『這裡只是香港咋，不要這麼大想頭啦』。但現在我們真的有人做到奧運冠軍喎，那就與是不是香港無關啦，只是不夠膽講和不夠膽做罷了，現在我不怕被人笑。」
哪個運動員不希望贏得第一？李卓耀細心一想後調整想法，原來追逐目標的過程只需對自己負責任，毋須介懷別人的目光，「所以法國公開賽後接受大會訪問，我也說目標是冠軍，對方很驚訝向我確認，我說沒錯，就是冠軍。落敗並不出奇，但至少我夠膽講。」新教練對李卓耀的啟發是夠膽講同時夠膽爭取，他說：「我們的目標不是無可能，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、效果出現時就會做到。因為安賽龍都會輸波，不是無敵，讓我開始有這些想法。」所以他大膽說，2024年巴黎奧運目標是冠軍，延期至2023年的杭州亞運目標也是冠軍。夠膽講與夠膽做，這也是李卓耀作為半個公眾人物，希望以自己的行動去傳遞給別人的精神。
圖、文：何子淵
原文刊登於Sportsroad Junior Issue#6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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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篇文章由「體路 Sportsroad」最初發表於「【羽毛球・專訪】從失落奧運資格到港羽一哥 李卓耀到底發生過甚麼事」
